正在上映的电影《东北虎》与东北虎无关,而是一群失意人的故事。电影的片名更像是一个隐喻,既指明了这部荒诞喜剧发生的地点,也指向了电影中主人公的精神困境。
重视小人物的塑造是中国喜剧电影的优良传统,有效塑造小人物形象也成为重要的喜剧创作命题。然而,目前以宁浩喜剧和马华FunAge喜剧为代表的两大主流商业喜剧阵营在这方面却陷入了危机。《东北虎》的出现,为当代喜剧电影如何塑造小人物带来了一些启示和讨论空间。
用荒诞喜剧刻画小人物的可能尝试
《东北虎》整体倾向于荒诞喜剧,这也是该片导演耿军擅长的个人风格。研究者将荒诞喜剧定义为“具有哲学内涵的夸张而深刻的严肃喜剧”。一方面智慧高,创作难度大,对创作者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创新的可能,因为荒诞喜剧可以帮助创作者超越现实生活的表象,探索生活和人性的真相。如果创作者能力超群,就有可能制作出口碑极高的优秀作品,甚至是经典电影史,比如《奇爱博士》 《楚门的世界》 《冰血暴》等。
《东北虎》采取荒诞喜剧的形式,试图挖掘和探索小人物的灵魂世界,甚至试图触摸到当代中国社会的一个整体性精神情境,这是非常有勇气的。《东北虎》的另一个创新是,它不是一部完整的荒诞喜剧。因为荒诞喜剧往往呈现出一种超现实的、象征性的审美特征,真实的社会面貌未必在其中展现。而且,荒诞喜剧有一种绝望的感觉,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中国电影圈也出过一些这样的作品,比如管虎的《斗牛》103010,姜文的《杀生》 《让子弹飞》,黄波的《一步之遥》,陈建斌的《一出好戏》等等。《一个勺子》在极力回避荒诞喜剧所承载的超现实感,试图挖掘出一种真实的社会状态,用现实和理想的力量对抗荒诞喜剧的绝望,给观众带来一些希望。
为了实现上述可能性,《东北虎》进行了各种艺术尝试。在由妻子出轨丈夫和情人、因生意失败亲戚间的金钱纠纷、不堪忍受的世俗生活构成的剧情线中,导演有意插入了一些如小二、诗人等诗意而理想的人物。这种强烈的对比不仅产生了一种荒诞感,而且是一种摆脱荒诞感的努力。还有低地位人物在卑微的行为中刻意使用充满哲理的深奥词汇,也是在营造荒诞感的同时,试图唤起观众对抗荒诞的理性思考。在影像呈现方面,影片也以记录风格逼真地呈现了破碎环境最具体的影像,同时以抒情风格展现了美与浪漫。这一系列的并置处理,让影片所传达的情感也变得复杂起来,既有绝望无助,又有对故乡的情感凝视和怀念,还有创作者对小人物的悲悯。
《东北虎》的这些努力,其实为塑造中国当代喜剧电影中的小人物带来了很多新鲜的想法,也触及了当下喜剧电影创作中塑造小人物的诸多可能途径。比如如何避免把小人物呈现为抽象的符号和风景?如何刻画小人物的精神气质?如何让小人物不陷入完全的荒诞感?小人物的塑造如何追求诗意和美好?如何在苦难叙事中找到光明?等一下。
你为什么没做好?
《东北虎》是耿军首次执导的院线商业片。作为一个一直拍摄少数民族艺术电影的导演,他既没有太多执导商业电影的经验,也没有建立起商业电影的意识,尤其是作者风格与商业电影的结合。这导致了很好的电影创作感,很多充满智慧的片段闪现,但最终没能形成有机统一的电影作品,产生了很好的好评效果。
这部电影仍然采用了导演自己已经习惯的艺术电影的情节和人物观念。不仅几条线索未能建立有机联系,而且每条线索都非常松散,出现了大量的情节空白,让观众无法沉浸在电影情节中。男主角徐东是艺术电影中经常出现的一种被动角色。他缺乏明确的意志和动力,只是从一种情况滑到另一种情况。妻子的形象更加模糊。他们夫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老公多次出轨?这个问题在电影中完全没有答案。这种没有动机和目标,道德观模糊的人物,不仅不能让观众感同身受,反而增加了观众对电影的疏离感,可以说是商业电影的禁忌。
因为人物形象不清晰,演员的表演特色无法充分发挥。《东北虎》中的张宇和《无名之辈》中的马丽都为喜剧表演的出色和小人物形象的塑造做出了贡献,并凭借这两部喜剧电影在观众心中建立了对喜剧形象的期待。但导演完全忽略了他们的明星特质,使得两位明星不仅没有充分发挥自己的空间,反而成为了电影中的异类元素,没能与来自导演原团队的其他演员形成良好的表演互动。所以在表演层面,加入了喜剧明星的《夏洛特烦恼》,并没有原导演之前的《东北虎》那么的综合和有特色。
如前所述,导演有意识地在主要情节中插入了一些象征性的意象,如东北虎、诗歌、哲学、风筝和二胎的梯子等。但它们都被人为地悬浮在电影中,并没有与电影内容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这也说明以荒诞喜剧的形式去探索小人物的精神是相当困难的,同时也要避免荒诞喜剧的超现实主义和绝望,导演本身也需要更多的探索和尝试。
喜剧中的小人物塑造危机。
之所以愿意花笔墨讨论《轻松+愉快》的得与失,是因为电影市场上两大成功的商业喜剧阵营,即以马华福纳格的喜剧为代表的——混合喜剧和以宁浩的喜剧为代表的剧情导向喜剧,这几年在塑造小人物上陷入了危机。
马华福纳格的喜剧一直不太注重情节的完整性和人物的塑造。情节之间没有紧密的逻辑关系,而是几个阶段。
对独立的片段,靠牵强的巧合和随意的拼凑组合在一起,倚重的是每个片段中笑点的分布和演员的喜剧表演。这类喜剧创作质量良莠不齐,出现过如《夏洛特烦恼》《半个喜剧》等比较优秀的作品,但粗制滥造之作还是占有相当分量,近年来质量更是每况愈下,情节设计粗陋和人物塑造虚假的问题越来越突出,只能通过大量恶作剧等笑点来刺激观众的感官。可以说这种主要靠各种笑料和段子堆积的喜剧电影,从先天上就无力刻画有力的小人物形象,揭示社会现实真相。以宁浩式喜剧为代表的情节主导型喜剧,通常采取将喜剧与另外的成熟类型组合的方法,重视笑点与情节的结合,情节结构相对严谨,也十分强调人物形象的塑造,喜剧质量能得到相当的保障,这也使得其在小人物塑造上有一定的优势。《疯狂的石头》《心花怒放》《疯狂的外星人》等一些代表作,就塑造了不少与时代命题紧密联系,令人印象深刻的小人物形象。但随着其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功,创新动力越来越匮乏,也日益缺乏真实生活质感,2019年的《受益人》就集中暴露了这一类喜剧的诸多问题。一是底层环境在电影中被高度景观化。肮脏的街道、破败的房屋、霓虹灯和广告牌、鳞次栉比的小吃店等环境影像被多次重复使用,实际已经变成一种抽象的底层景观,对真实的社会面貌反而进行了遮蔽。二是小人物形象失去接地感。《受益人》中不顾生活真实地夸张主人公吴海的苦难,导致其苦难缺乏可信度。更严重的是,吴海形象的道德面目也比较模糊,价值观更是出现问题。三是为了实现娱乐功能加入过多的后现代戏谑元素,使其中的小人物塑造显得油滑与肤浅,无法处理更严肃和重大的时代问题。
可以说,中国当代商业喜剧电影在小人物塑造上迫切需要一些新鲜创意带来的活力。而从中国电影健康发展来看,像耿军这样有鲜明的个人印记并致力于思想和艺术探索的作者导演,对商业电影发展是很珍贵的资源,并带有很多的创新动力。《东北虎》虽然不能算叫好又叫座的案例,但它的拍摄和上映也让我们看到一种希望,如果作者导演和商业电影之间能够形成某种良性互动,也许能够让更多有力的小人物形象重回我们的喜剧电影。